大国医师小传:徐瑞荣,男,主任医师,教授,博士生导师,血液科主任,医学博士,血液病科室带头人。曾先后到日本、美国、丹麦、德国、香港等国家和地区进行学习和学术交流。在细胞形态学、疑难血液病诊断和治疗方面有较高造诣。现任中华中医药学会血液学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委员,中国中西医结合学会血液病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委员,世界中医药联合会亚健康专业委员会理事,山东省中西医结合学会血液病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肿瘤专业委员会委员,山东省医师协会血液学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委员,山东省医学会血液学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委员。从事血液病及恶性肿瘤诊疗工作三十余年,中医药治疗白血病研究课题获国家自然科学基金资助,为“十一五”国家科技支撑计划“再生障碍性贫血”课题组的项目负责人,“益气养阴方治疗白血病90例及诱导细胞凋亡的研究”获山东省中医药学会一等奖,在血液病研究领域获山东省政府科技进步二等奖,对再生障碍性贫血的研究获中国中西医结合学会二等奖。在省内率先开展了促红胞生成素EPO、粒细胞集落刺激因子G-CSF的临床检测工作,对贫血或红细胞增多症及白细胞减少等的临床治疗有一定的指导意义。擅长中西医结合治疗淋巴瘤、白血病、骨髓瘤、肺癌、乳腺癌、食管癌、肠癌、再障、MDS、骨髓纤维化、真性红细胞增多症、血小板减少、白细胞减少、紫癜、贫血、溶血、脾大、不明原因发热、血管瘤、血液粘稠度增高、血脂过高。针对恶性血液病的发病特点,提出了中医药治疗的两个原则,即早期祛邪为主,缓解期扶正为主,遵循这个原则,在恶性血液病的整个中西医结合治疗过程中,取得了的良好效果,治疗恶性血液病在充分发挥中医特色的同时,综合运用血液病的先进治疗手段,使这些疾病得以彻底根治,给患者创造新生。
药不贵繁 在恰中病机
未满十七岁便踏入中医大门,年少代表徐瑞荣还不明白放弃从军的梦想到底意味着什么。学习中医,对他来说是高考的一个志愿、老师的建议、家人对医疗行当的尊崇,至于自己对于大学的憧憬,在翻开教材的第一页时,仿佛瞬间破灭。课本上枯燥的古文需要反复诵读,直至倒背如流,面对500多种中药、200多个方子,徐瑞荣不止一次想撂挑子“走人”。
热血少年曾幻想着有朝一日成为军功显赫的英雄,为人们世代敬仰;在中医学院日复一日背诵繁复的古文,日子枯燥又漫长,“那个时候啊,中医很多知识是古代一辈辈传下来的,那些长篇大论的古文和现代数理化知识无论表达方式还是逻辑都不一样,刚开始非常不适应。”回想起当年,徐瑞荣仍禁不住摇摇头,只有他清楚自己是怎样在看似“通天”的抽屉里快速找到对应的药材,如何将课本中的那些方剂“搬”到现实的临床诊断里。“干一行爱一行嘛,年纪小像一张白纸一样,虽说不适应,相对来讲也更容易接受。”徐瑞荣笑着说。
学习中医是得到了一个机会,然而慢慢了解中医、真正喜欢甚至爱上中医,还是等到具备了一定知识,会看病以后的事。有一天徐瑞荣感冒了,老师给他看了点治疗感冒的中成药,拿到药瓶他展开说明书:用于治疗风热感冒,用药症状为头疼、咽干、嗓子疼等。他转念一想,不对啊,依症状来看,自己的感冒应该归属为风寒感冒,怎么能拿治疗风热感冒的药呢?
固有的思路反复受到挑战,徐瑞荣对中医开始建立起自己的认知,慢慢形成自己的思维和判断。上世纪80年代,鉴于当时国家的经济水平,百姓饮食条件相对较差,胃穿孔、胃溃疡、胃炎等疾病的发病率比现在高很多。正赶上家里一个亲戚胃脘痛,平日里吃点止痛药、胃痛药缓解一下疼痛,却不曾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转而向徐瑞荣求助。明确症状后,徐瑞荣想起课本上讲过的中医方剂,如附子理中丸等,便依样开方,让亲戚去卫生室拿药,几服药后症状减轻,竟然慢慢恢复,身体日渐康健。几种草药相互配比,就能治好缠绵多年的疾病,徐瑞荣突然觉得中医颇为神奇,随着实践的不断深入,他学习中医的兴趣一天天高涨。
即便兴趣满满,学习中医也绝非易事。
一开始不理解的知识,偏要死记硬背地放进脑子里,先要通过考试,再要学以致用,辨症开方。“《黄帝内经》的很多段落要张口就来,《伤寒论》的重要章节也要背下来。当时必须要背过的两条分别是中药学和方剂学,一个是要辨识草药,知道名字、功效、主治、禁忌;另一个是要学会下药开方,药名药量都要烂熟于心。做中医,这些知识要烙刻在脑子里,牢牢记住,一辈子都不能忘。”徐瑞荣说。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近日频频咳嗽,徐瑞荣把他拉过来,一看舌苔比较黄,一摸脉很涩,像是上焦肺病,肺气闭塞不够通畅。诊断过后,提笔开方,宣肺的药材列于纸上:桑叶、菊花,加上止咳的川贝、桔梗……按方开药,四五服药下去,小伙子症状全无,神清气爽。徐瑞荣从中感受到学以致用的快乐,也对亘古传下的中药方剂更为重视。
“治病就像用兵打仗,不在多,在‘能’。”徐瑞荣郑重地说,“临证用药不在量大,唯取其功。”求学五年,方子至少学了200个,徐瑞荣发现有的方子少的只用一味药,多了有二三十味,一般方子用药在七到十味左右。比如有个方子叫小柴胡汤,来自于《伤寒杂病论》是张仲景的方子,其中七味药集成和解剂,具有和解少阳之功效,主治伤寒少阳病症。邪在半表半里,症见往来寒热,胸胁苦满,默默不欲饮食,心烦喜呕,口苦,咽干,目眩,舌苔薄白,脉弦者;妇人伤寒,热入血室,经水适断,寒热发作有时;疟疾,黄疸等内伤杂病而见以上少阳病证者。临床常用于治疗感冒、流行性感冒、疟疾、慢性肝炎、肝硬化、急慢性胆囊炎、胆结石、急性胰腺炎、胸膜炎、中耳炎等属胆胃不和者。
“你看,中医用药多有意思。拿小柴胡汤来说,发烧是其对症的一个病症,但是发烧并不是只能施用小柴胡汤,还可以用其他方剂。这就要求中医要辨症论治,其中病因病机,病机就是考验大夫最核心的地方。谁的病机解释的好,谁就是好大夫。”徐瑞荣笑着说。
治病是从里到外的一个过程。比如外感,早期并在咽喉以上,底下并未感染,视为“表”;过两天到肺,病人不光咳嗽,还吐黄痰、血痰,即是入里化热了。“小柴胡汤的病机半表半里,似进去非进去的那一刻,是正气与邪气胶着的那个状态,小柴胡汤一下,就像酒店转门一样,一把将邪气推出去了,显然这个时候用药疗效最好。”
当然,中医治病贵在辨证施治,要因人、因时、因地制宜,不能拘于古方、古法和某一经验方药,临证必须灵活变通。“理之后方言法,方之后方言药。药量过大、五味杂陈、味厚气雄,则矫枉过正、损伤脾胃。脾胃受损则不能运药,产生不良反应,导致药源性疾病。”徐瑞荣认为,临床处方用药一般十味左右即可,法随证立,方从法出,方即是法,用以发挥“药有个性之专长,方有合群之妙用。”
活到老学到老 宜中则中、宜西则西
在徐瑞荣看来,学医就要活到老学到老。学中医更甚。
中医血液病科是内科里的一个分支,相比心脏内科、呼吸内科、消化内科三个最常见、有着高发病率的学科,徐瑞荣所在的中医血液病科更专业、更具挑战性。“越难我越想学。”徐瑞荣笑声爽朗。
几年前接诊的一位外地患者,当地医院的检查化验单中,徐瑞荣发现了一项重要指标:免疫球蛋白高达120!虽然患者表现的症状仅为鼻出血,但是徐瑞荣从其8个月前的体检化验单中再次发现飙高的免疫球蛋白指标,而这项失控的指标意味着这个病人罹患多发性骨髓瘤。收治后,用中西药结合的方式治疗了近三年,患者至今六年已如常人。
学医就是这样,不是症状辨别有误,而是医生具备的知识是否足以覆盖这一病症的全部。“人吃五谷杂粮,病人生病可不是按照课本来的,所以我们学习没有止境,多学习一点知识,就可能会对诊治病人有帮助,必须活到老学到老!”虽说血液病科这个而专业非常冷僻,但是徐瑞荣一头扎了进去,五年中医学习后,去青岛工作两年,研究生专门攻读血液病方向,随后又去天津中医药大学攻读博士,无论去日本学习还是去欧洲交流,徐瑞荣求学不止,像一块空海绵“近乎疯狂”地吸收着各种专业知识。
“血液系统是人体最大的系统,血液来自于骨髓。虽然骨髓被骨头包着,但是骨髓是造血的。”徐瑞荣双手比划着,“心脏出问题了去看病,看的是心肌那层肉皮,心脏里流动的还是血液,血液在身体里无处不在,真是最神奇的一部分了。”哪怕这个复杂的专业使得很多医学生望而却步,徐瑞荣仍然义无反顾,“中医毕业后继续学习西医知识,西医血液病方向包括造血干细胞移植等。这实际上是个中西融合的过程,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融会贯通,就像建房子一样,地基一定要打牢,而中医学生的知识面要更宽,遇到病例的时候既能站在中医角度去思考,也能站在西医的角度去解决问题。这样对我们很有帮助。”徐瑞荣不自觉地又强调了一遍:“学问永远没有多学的。”
一位患者2岁就来找徐瑞荣看病,当时血小板从正常的100到300,减少到10几个,患者牙龈、皮肤甚至尿液中都带血,虽然以前用过激素治疗,但是一旦停药血小板就止不住地往下掉。慕名找到徐瑞荣看是吃中药,效果肉眼可见地好,从2岁到幼儿园,平时没有问题,一旦伤风感冒出现症状,就再来找他吃点药。就这样一路坚持到考上大学,入学查体出现异常,昔日的幼小孩童已经比徐瑞荣还要高,细心诊治,中药随吃随调,一个自小免疫功能紊乱的病患在徐瑞荣的手里“药到病除”。
“其实有些血液病只要长期吃药都可以得到有效控制。没花很多钱,但是治疗效果非常好。”徐瑞荣欣慰地说,“患者和家属心里踏实,我们做大夫的也满满的成就感。”除了治病救人,徐瑞荣的成就感还体现在一群本科学生的踊跃提问上。现在身负教书育人的重任,徐瑞荣每年会去给本科生上课。三个班级的学生集中在一个大教室里,徐瑞荣结合多年的临床病例面对这群初入医学门槛的学生们侃侃而谈。从早上8点到11点半,近4个小时的课程中没有一个同学外出,除了他抑扬顿挫的讲解,全场同学鸦雀无声。下课后同学们一拥而上,围住徐瑞荣热烈地交流,而他则不厌其烦地为学生答疑解惑。“我能给学生们启发,很好地将我的从医理念灌输给他们,让他们明白未来的职业生涯中有那么多目标可供追寻,看着同学们对中医、医学,对当医生越来越感兴趣,我非常幸福。”
又一位患者叫号就诊,徐瑞荣整理好桌上的病案,打开电脑上新的病历页,继续投入到从不按点下班的诊疗中。很难但很快乐,很苦却很幸福。还是500余种药材,依旧是200多个方剂,却在他的手下熟练地“排兵布阵”,“要解除病人的痛苦,也要注重传承与发展。这辈子就干中医了,路还长,任重道远。”徐瑞荣笑着说。(山东省中医院供图)